乐鱼体育官网在线:乐鱼体育官方网站:佳肴杂醢——汉字中的五味佐料
《论语》:“不得其酱,不食。”古代饮食的调料非常丰富,也在烹饪、饮食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。在五味齐和的佐料背后,有着中国人自古以来对调和的独到领悟。
《吕氏春秋·本味》云:“调和之事,必以甘酸苦辛咸,先后多少,其齐甚微,皆有自起。”在上古饮食中,用于齐和五味的佐料,在饮食滋味中是极其重要的。《论语·乡党》记载:“不得其酱,不食”。马融注说:“鱼脍,非芥酱不食”。孔子的食不厌精,脍不厌细,讲究的是饮食陈设,应当以适当的酱料与食材搭配,方能进食。至于古时的“酱”,有狭义广义之分。狭义的酱,如郑玄注《周礼》云:“酱,谓醯醢也。”指的是酱、菹、醓、醢等酱料。而广义的酱,如郑注《论语》:“酱,谓韮菹醯醢盐梅鱼脍芥酱之属也。”还包括了盐、梅、醯、豉等调味的佐料,还有葱、韭、芥、姜等去腥的辛菜。
佐料能调和五味,故文献中亦称为“和”、“调和”。《吕氏春秋·本味》中说:
和之美者:阳朴之姜,招摇之桂,越骆之菌,鳝鲔之醢,大夏之盐,宰揭之露,其色如玉,长泽之卵。
和之美者:阳朴之姜,招摇之桂,越骆之菌,鳝鲔之醢,大夏之盐,宰揭之露,其色如玉,长泽之卵。
这段故事,讲述的是伊尹和商汤讨论“鼎中之变,精妙微纤”,在食材方面,“和之美者”,与肉、鱼、菜、饭、水、果并称。这些产自不同地方的姜、桂、醢、盐,大抵都是当时饮食中的佳品佐料。
《西游记》六十八回说,唐僧师徒到了朱紫国会同馆后,悟空让沙僧安排茶饭整治素菜,沙僧苦于油盐酱醋俱无,悟空就拉上了馋嘴的八戒出门买办调和:
行者暗笑道:“沙僧,好生煮饭,等我们去买调和来。”沙僧也知是耍呆子,只得顺口应承道:“你们去,须是多买些,吃饱了来。”那呆子捞个碗盏拿了,就跟行者出门。有两个在官人问道:“长老那里去?”行者道:“买调和。”那人道:“这条街往西去,转过拐角鼓楼,那郑家杂货店,凭你买多少油盐酱醋姜椒茶叶俱全。”(《西游记·六十八回》)
行者暗笑道:“沙僧,好生煮饭,等我们去买调和来。”沙僧也知是耍呆子,只得顺口应承道:“你们去,须是多买些,吃饱了来。”那呆子捞个碗盏拿了,就跟行者出门。有两个在官人问道:“长老那里去?”行者道:“买调和。”那人道:“这条街往西去,转过拐角鼓楼,那郑家杂货店,凭你买多少油盐酱醋姜椒茶叶俱全。”(《西游记·六十八回》)
这里所要置办的“调和”,显然就是我们今天的调味佐料。为什么称调味品为“调和”?这要从中国传统的饮食调料说起——自古以来,人们就对食材精挑细选,也从大自然中采摘辛菜,并运用智慧调制出不同的佐料。在漫长的历史长河里,汉字伴随着味蕾对五味的独特记忆,折射出古老的制作工艺,并始终记录着人们对烹调口感的独到追求。
在古代的礼仪场合,狭义的酱指的是经过浸泡和腌制的醓、醢、臡、菹、韲这些酱类。由于它们都带有一定的酱汁,故与桃梅枣栗糗饵这些“干物”相对,被称为“濡物”。在礼仪场合,酱陈设于豆,桃梅等干物则陈设在笾。《诗经》中的“笾豆有楚,殽核维旅”,郑笺:“豆实,菹醢也,笾实,有桃梅之属”。《诗经》中关于宴饮陈设的诗句不少,无不讲述着先秦礼乐社会中的君子,是如何在宴饮祭祀中陈列鼎彝、具设笾豆,展现出翩翩风度的。而彼时的酱菹种类甚繁,动辄百瓮,又各有搭配,方有《论语》的“不得其酱,不食”之言。《周礼》中有醢人、醯人,掌管五韲、七醢、七菹、三臡之事,酱料之中,有鱼醢、兔醢、鹿臡、麋臡、葵菹、菁菹、昌本等各种名目,多以原料不同而得名。至于汉代张衡《七辨》的“佳肴杂醢,三臡七菹”,也是当时饮食以菹醢配佳肴的真实写照。
《说文》“酱,醢也。”狭义的酱,是醓、醢、臡等各种肉酱的总名。《急就篇》颜师古注云:“酱之为言将也,食之有将,如军之须将,其率领而导之也。”颜师古的意思是,酱的作用就像军队的将领一般,对口感和味道至为重要。
酱的制作,据《周礼·醢人》郑玄注,有一系列的工序:“作醢及臡者,必先膊干其肉,乃后莝之,杂以粱曲及盐,渍以美酒,涂置甀中,百日则成矣。”古时鲜肉保存不易,人们在制作醢、臡的时候,要把肉晒干脱水后切碎,然后采用盐渍发酵的方式,敷上米曲和盐,浸渍以酒,盛放在专门的酱缸之中。随着时间的流逝中,经过一百天的发酵后,就会转化成咸鲜的肉酱。
在先秦时期,酱指的就是肉酱。至迟在汉代,人们已经开始了用豆为原料,制作酱料。据颜师古《急就篇》注云:“酱,以豆合面而为之也”。在沅陵出土的汉代《美食方》中,同时有“肉酱汁”、“菽酱汁”等调味品。这里的“菽酱汁”即指以豆为原料的酱汁,这或许也是我们今天以大豆酿制酱油的先声。
《诗经·行苇》有“醓醢以荐,或燔或炙”,在《诗经》的年代里,肆筵设席的觥筹交错中,人们以醓、醢这些调味的酱汁为佐料,享受着炙肉的大快朵颐。古人根据酱汁、肉、骨的差别,将酱细细分为不同的门类——《说文》:“醢,肉酱也”,“䏙,肉汁滓也”,“臡,有骨醢也”。以肉为主,是为“醢”。古人根据腌制中密闭保存的特点为醢命名,故《释名·释饮食》:“醢,晦也,冥也,封涂使密冥乃成也。”。而肉酱的酱汁,则称为“醓”(tǎn)。《说文》作“䏙”,从肉。《释名》说,“醢多汁者曰醓,醓,渖也。”渖也是汁水浓厚的意思,醓的特点,是酱汁浓郁醇厚。至于以骨为主的,则专门称为“臡”(ní),《释名》“臡,胒也,骨肉相傅昵无汁也”,是说臡中是骨肉参半,但是汁水甚少。
古代还常常醢、菹并言。醢是腌制的肉酱,而菹是腌制的蔬菜。《诗经·信南山》载:“中田有庐、疆埸有瓜。是剥是菹,献之皇祖。”诗句之中,用欢愉的笔调,写出了人们采摘新鲜的瓜果,腌制成菹并进奉给先祖。郑玄笺:“醃制以为菹”。《释名》:“菹,阻也,生酿之,遂使阻于寒温之间,不得烂也。”菹的实质,就是将生鲜的蔬菜经过密闭贮藏和腌制的工艺,来阻止腐烂。
菹和酱都采用腌制的方法,所用的核心工艺却大有不同——《说文》“菹,酢菜也”,郑玄《周礼·醯人》注云:“醯酱所和,细切为韲,全物若䐑为菹。”这里的“酢”和“醯”,就是今天的醋。与酱用盐渍腌制不同,菹的制作,主要用的是醋的浸泡,这都是保存食物的重要腌制方法。具体说来,菹要先把菜蔬薄切成长约四寸的薄片,再泡上醋,方能制成。与菹类似的,则是“韲”。韲是细切成末,混合肉末、葱、薤,并加上醋来腌制的。段玉裁说:“韲菹皆本菜称。用为肉称也。”后来,但凡用醋腌制的肉酱、蔬酱,也都可以统称为菹。
在酱、醢、醓、臡、菹这些汉字的构造中,更蕴含着古人制作酱料时的独特考究——通过盐、酒、醋进行腌制的古老方法,不仅延长了食物的食用时间,更为人们调和五味提供了重要的佐料。醢的籀文从卤,段注“从卤,谓盐也”,酱、醢、醓这些字从“酉”,分别是指酿制中不可或缺的盐和美酒。而酱、䏙、臡从肉,菹从艸,韲从韭,不正是以各自的原料而造字吗?而醢、醓中的“皿”,菹字或体的“缶”,正如段玉裁在菹下所说:“谓郁诸器中乃成也。”在造字之中,人们用皿和缶来突出酱的酿制工艺中,经过了密闭的贮存,盐、醋、酒的促成,时间的酝酿,才制造出五味不同、香醇浓厚的酱汁。
《急就章》中,有“芜荑盐豉醯酢酱”的词句,除了酱之外,醯、醋、盐、豉等,也是古代重要的调料。
醯、酢实际上都是今天的醋。《说文》:“醯,酸也”,“酸,酢也”。颜师古《急就篇》注说:“醯、酢,一物二名也”。这里的“酢”就是“醋”。醯、酸、酢等有关的字,均以“酉”为部首,这是因为醋的酿制工艺和酒非常类似,要以粮食作为原料进行蒸煮,并拌入酒曲,进行一系列的发酵,最终制成带有酸味的醋。《论语》记载,曾有人向微生高“乞醯”。这可以看出,对于当时普通的下层百姓来说,“醋”这种以粮食为原料的调味品,还是非常奢侈的,未必家家户户都有。
当然,醋在烹调中,有很多的作用。《左传》所说的“水火醯醢盐梅以烹鱼肉。”醯与梅子都带有酸味,在烹煮中可以使肉质变得细嫩鲜美,起到解腻之用。而在菹、韲等酱料的制作中,醋也腌制之中是不可或缺的原料之一。在礼仪场合,对醯也是郑重其事,《公食大夫礼》“宰夫自东房授醯酱,公设之”,在食礼之中,是要亲自陈设醯酱的。
《风俗通义》说:“酱成于盐而咸于盐”,仿佛融入了古人在以盐制酱中的朴素智慧。作为大自然的美好馈赠,盐在齐和五味中是咸味的重要来源。同时,盐也能起到促进脱水、隔绝细菌的作用,为食物的保存乃至各色酱料的制作提供了神奇的契机。
《说文》:“盐,咸也。”盐是提供咸味的重要调料。盐、咸(鹹)字都从卤。《说文》:“卤,西方咸地也。象盐形。”卤本象盐块之形,本义指的就是能析出盐的盐碱地。由于幅员辽阔,环境不同,中原地区和东部沿海地区,有不同的获取盐的途径——《史记·货殖列传》记载“山东食海盐,山西食盐卤”。东部地区特别是齐国,采用的是海水煮盐的方式,从海水忠获得咸味的补给,故《北堂书钞》引古艳歌云:“白盐海东来,美豉出鲁渊”。而西部地区,则主要是从盐碱地中开采取盐。《吕氏春秋·本味》中的“大夏之盐”,高诱注:“大夏,泽名,或曰山名,在西北。”人们就地取材,从不同的地理环境中,通过煮晒等方式,开采获盐,析出白花花的结晶,丰富饮食的口味。
另一种与盐有关的鲜美调料,则是与“齐盐”一样名声大噪的“鲁豉”。《释名》“豉,嗜也,五味调和须之而成,乃可甘嗜也。故齐人谓豉声如嗜也”。刘熙说豉源于嗜,自是未必准确,但也可以看出豆豉在当时享有盛誉,特别受到欢迎。《说文》:“豉,配盐幽尗也。”许君所言,即是以豆为原料,经过密闭的郁积发酵,制作出美味的豆豉。
采集是人们获取蔬果的主要途径。《诗经》中的果实采集不计其数,那些采薇、采蘩、采蕨、采葑、采菲的诗句,便是人们从大自然中采集蔬食的真实写照。古文字的“采”,象一只手从树上采摘果实。《说文》“菜,艸之可食者”。采摘的蔬食,语音发生变化,人们增加了艸旁,孳乳作“菜”。在一些早期的文献中,人们径以“采”直接表示采摘的蔬菜。如《周礼·大胥》“舍采”,郑玄注:“采,读为菜”。在先秦文献和许君说解中,这些采摘自田间并可供饮食调味的菜,就与杂生在田间的草,有了本质的区别。
古时的菜可以大抵分为两种,其一,是《左传》所说的“涧溪沼沚之毛,苹蘩薀藻之菜”,指的是可以烹煮,直接盛放在铏羹之中的蔬菜;另一种则是用于调和五味并去腥的“辛菜”。张衡《南都赋》“苏蔱紫姜,拂彻膻腥”,指的是桂荏、茱萸和紫姜气味香辛浓郁,正可用来除去肉类的腥膻之味。《礼记·内则》:“脍,春用葱,秋用芥,豚,春用韭,秋用蓼。脂用葱,膏用薤,三牲用藙”,古人根据季节的更替,以不同的肉食搭配各异的辛菜。《急就篇》中有“葵韮葱薤蓼苏姜”、“芸蒜荠芥茱萸香”,胪陈了一组与调味有关的辛菜——而以艸、木、韭为偏旁的这些辛菜,讲述着古人从自然中寻找辛味,调和五味的独特理解。
大部分辛菜,古人称为“荤菜”。《说文》“荤,臭菜也”。《仪礼·士相见礼》“膳荤”,郑玄注:“荤、辛物。古文荤作薰。”从词源上说,荤、薰和熏同源,都有气味浓郁的特点——虽然韭、葱、蒜都属于蔬菜,但由于它们含有浓烈而刺鼻的味道,古人把他们都归入荤菜,亦属于佛家的禁忌。
传统的辛菜之中,姜和桂则属于“辛而不荤”,在辛菜中独树一帜。《礼记·檀弓》载曾子之言:“丧有疾,食肉饮酒,必有草木之滋焉,以为姜桂之谓也。”《论语·乡党》云:“不撤姜食。”《集解》引孔安国注:“斋禁荤物,姜辛而不荤,故不去。”郑玄注亦云:“不去此物,以其芳香故。”斋戒是禁止用葱、韭等荤菜的佐料,但姜桂却因气味芬芳,不在禁止之列。在居丧有疾时,人们也可以使用这两种草木之滋。《说文》“姜,御湿之菜也。”“桂,江南木,百药之长。”姜以其位芬芳强烈而得名,可以抵御湿寒,也可以在烹饪时去除腥味。桂则多见于《楚辞》。《吕氏春秋·本味》中说,“阳朴之姜,招摇之桂”,称美的就是蜀地的姜和桂阳的桂。
姜、桂也是古代制作肉干的重要原料。《礼记·内则》中记载,以“熬”的方式制作干肉的话,要“屑桂与姜,以洒诸上而盐之,干而食之。”《曲礼》郑注:“脩,取肉锻治而加姜桂,干之如脯者”。孔子所收的学费束脩,需要以桂、姜切成碎末,洒在肉上,并经过了捶锻使肉质紧实,并浸渍上盐,最后风干制成的。发展到今天,尽管鲜肉的保存已经大大发展,但每到冬天,以各地不同的浸渍、工艺风干制作的腊肉制品,依旧保留着最传统的“脩”的做法——无论是金华火腿炖汤的咸鲜,还是湖南烟熏腊肉的熏香,它们都是年关佳节中,带着浓浓乡情的美味记忆。
“椒”在古代专指花椒,是原产自中国的一味调料,以果实的香气而著称。《周颂·载芟》写“有椒其馨”,描写了花椒浓郁的馨香;《楚辞》说“杂申椒与菌桂兮”,将花椒和菌桂混合在一起,正契合香草美人的南国传统。浓郁芬芳的花椒,更是相思的代表。《诗经·东门之枌》写道:“谷旦于逝,越以鬷迈。视尔如荍,贻我握椒”。《毛传》:“椒,芬芳也”。诗中的荍即锦葵,花瓣呈浅紫色——这是一首带着哀伤的爱情诗。美好岁月的稍纵即逝,诗中笑颜如花的女子,如锦葵一般美好,手握着一把芬芳的花椒。如果说西方的传统里,是赠人玫瑰,手有余香,在《诗经》之中,则是赠人花椒,手有芬芳。
从植株的样态而言,椒本一种矮小的树木,古人往往不辨草本和木本,在《说文》、《尔雅》中,茮字从艸作“茮”,而在文献中,则多从木作“椒”。椒的果实丛生,格外特别。《尔雅》“椒樧丑,莍”,说的是花椒和榝这两种植物,果实如球状一般丛生。《诗经·椒聊》中写道,“椒聊之实,蕃衍盈匊”。捧在手心的一把花椒,弥漫不散的是浓浓的香气。
因为椒有独特的香味,古人很早就用以调味,如《楚辞·招魂》的“大苦咸酸,辛甘行些”,王逸注云:“大苦,豉也。辛谓椒、姜也。甘谓饴蜜也。”人们用花椒、生姜来作辛味,和豉汁、饴蜜等苦甘咸酸的口味调和在一起,才化成了五味齐和。
韭是一种散发着浓烈气味的荤菜,《说文》:“韭,菜名。一种而久者,故谓之韭。”韭的古文字字形,象一茬一茬的韭菜,而其得名,则是因为“久”。古人认为,韭是一种坚韧的植物,浓烈的气味,又恰好可以去辛。与之类似的还有“薤”,即今天的“藠头”,《说文》“其叶似韭”。古时作菹,一般是用菜和醯进行腌制,而韲则另须将韭、薤细切混入,故薤、韲均从韭。《诗经·七月》说:“四之日其蚤,献羔祭韭。”在开春之际,人们要献上羔羊,祭上韭菹。
除此以外,古人所说的辛菜还有茱萸、蒜、苏、葱、蓼、芥等,它们多带着浓烈的味道,在调味之中丰富了“辛”的刺激。
五味的调和,是古人对饮食的重要追求。翻开与饮食有关的文献,不难发现,各种调味品总是与“齐”、“和”有关的语汇一起出现——枚乘《七发》云:“伊尹煎熬,易牙调和,熊蹯之濡,芍药之酱,薄耆之炙,鲜鲤之脍”,杨雄《蜀都赋》云:“使有伊之徒,调夫五味,甘甜之和,芍药之羹。”桓麟《七说》说“和鼋之羹,齐以兰梅”,刘梁《七举》“芍药之调,煎炙烝臑,酤以醯醢,和以饴蜜”。在上古的传说中,伊尹、易牙均善于烹调,而美食的味道由此融合。
和与齐,都有调和之义。在文献中表示调味的“和”,《说文·皿部》作“盉”,训“调味也”。段玉裁注:“调声曰龢。调味曰盉。今则和行而龢、盉皆废矣。”从皿之盉,专门表示味道的调和。《龠部》“龢,调也”,顾野王《原本玉篇》“此谓弦管声音之和调也”,音乐弦管的音色各有不同,而协调的音乐,方是“龢”。禾,《说文》训为“嘉谷”,在五谷之中,禾是精耕细作的产物,在细心的照顾、雨露的滋润、时机的适宜,方有秋收时谷粒饱满而成熟的禾谷。禾、盉、龢、和是一组同源词。无论是得时之中的禾苗,还是龢调音乐,抑或盉调五味,都反映着古人对调和、调适的独到追求。
而齐在饮食中,也指调和味道。《周礼·盐人》有“齐(jì)事”之说,郑玄注:“齐事,和五味之事”。从齐的本字来看,《说文》“齐,禾麦吐穗上平也。”——禾穗的平齐,并非单调的平齐,而是协调的平齐。齐引申为调剂、调和时,变作去声。今天,潮汕砂锅粥的“火齐(jì)粥”,就依然保留着自古以来调和火候的古义。
水火醯醢盐梅,以烹鱼肉,燀之以薪,宰夫和之,齐之以味,济其不及,以泄其过,君子食之,以平其心。(《左传·昭公二十年》)
水火醯醢盐梅,以烹鱼肉,燀之以薪,宰夫和之,齐之以味,济其不及,以泄其过,君子食之,以平其心。(《左传·昭公二十年》)
“和羹”在古代,是与“大羹”相对的。《礼记·礼器》说:“大羹不和”,“大羹”无需调味,而“和羹”的要义,则是在烹煮魚肉时,加入有醯、醢、盐、梅这些酱料,达到美味的极致——古人所说的“和而不同”,并不是寡淡无味,也不是“五味令人口爽”,而是在火候的协调、水分的控制下,将百种千名的酸甜滋味,转化为“甘而不浓,酸而不酷,咸而不减,辛而不烈,澹而不薄,肥而不”的五味调和,这便是《说文》“羹,五味盉羹”的文化内涵。
烹饪方式在不断发展。伴随着大蒜、胡椒、辣椒等来自域外的各种食材的引入,人们的调味酱料也在不断丰富和发展。每当老饕们津津乐道地谈起北京的炸酱面、本帮菜的浓油酱赤、山西的陈醋、川湘的麻辣的时候,我们也知道,各地迥异的饮食特色,都离不开各种佐料的烹制。可以说,在这些五味杂陈、万千滋味的背后,有着中国人自古以来对“和”的独到领悟。